麻酱雪糕

很社恐,所以不大看评论私信;但又很话唠,所以爱写字;不一定嗑谁也不一定写啥,所以谁都能嗑啥都想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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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朋友 15

第十五章 小王战士

我的开学日期越来越近了,老王头的药物后遗症一直没好。医生只说“以后会好的”,但却不知道“以后”的具体时间。

我想起之前刘爷爷女儿说的那个时间,“三个月之后再看吧”。

我问医生,“那他三个月后会好吗?”

医生还是那种谨慎的、不对任何事情做肯定答复的语气,“理论上有这种可能。”

最后,老王头还是想起了我,只是以一种我未曾想到过的方式。

很快寒假过了,我一边上学,一边还要准备出国的各种材料,经常匆匆忙忙地穿过小区楼下的广场。

现在的保姆有时会推着他下楼散散步,在下午阳光正好的时候。

那个周末,我刚从留学机构回来,正好遇到老王头在晒太阳,被保姆推着,裹得严严实实。

老王头摆弄着手里电动轮椅的开关,嘴里嘟囔着,“这个怎么不好使?”

保姆也研究了半天,没弄明白。

我走过去,按开了开锁键,“按这个,才能把别的键也按开。”

我对那个保姆说。

老王头突然叫住我,“你是谁来着?”

我正准备第五十八次告诉他我叫刘倩倩,住在他家楼下。

老王头却先我一步开口了,“我记得你,你是个思想落后的女同志,想要出国,积极投靠美帝国主义。”

保姆低声劝慰我,告诉我自从出院之后,老王头最近脑子越发糊涂了,有时候会把时间弄混,一觉醒来就要出去打仗,不记得谁是谁更是常有的事情。

我知道自己在流眼泪,但说话的声音却是高兴的,“不是的,他还记得我。”

我蹲在他的轮椅前,告诉他,我是那个“积极投靠美帝”的落后女同志,我姓刘。

老王头歪着头想了想,说,“不对,老刘是男的,不是女的。”

他以为现在的自己刚刚复员转业,和老刘分别,只是上个月的事情。而我,是某个他认识的“落后分子”。

他对时间的感知已经混乱了,但几十年前的事情,他还记得很清楚。

他讲起他和老刘还有很多人一起当兵时的故事,讲起他们深夜里急行军,讲起他们什么吃食都没有,只能吃豆豉的日子,讲起飞机从他们头顶掠过,好像能把空气烧热的触感。

最后他问我,“同志,老刘现在在哪?他分到哪去了?”

我说,“你等等,马上就能见到他了。”

 

(7)

屏幕上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黑黢黢的一块什么东西。

“看得见吗?看得见吗?”

刘爷爷的口音比老王头重得多,四个字他重复了三遍,我才听清楚是什么意思。

我晃了晃手臂,确定自己的信号没问题,“看不见。”

对面有人说让他把手机拿远一点,画面里的镜头一点点拉远,我才看出来,刘爷爷把手机扣到了自己耳朵旁边,他的眼睛看向镜头外的家人,“这电话哪里看得到人噻?”

“看这儿,爸。”

那个躺在床上的老头把自己的脸转向了镜头,“喔唷,吓了我一跳。”

刘爷爷身体不太好,整日躺在床上不能动,但脑袋还是清楚的。

手机里的刘爷爷对着老王头,一叠声地问,“你是小王?你是小王战士?”

我身边的“小王战士”对着手机问,“你是哪个?”

“我是老刘,你不认得?”

刘爷爷的女儿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,刘爷爷沉默了一阵子,问我,“小姑娘,他已经糊涂成这样子咯?”

我点点头。

“但是你们之前的事情他都还记得。”我说,“他不认得现在的您了,但他一直没忘过你们。”

刘爷爷想了想,对老王头说,“我记得,以前你最喜欢唱歌,唱得又难听。那时候我们都笑话你,唱得还没有鸟叫好听。”

他低声唱起了一首老歌,电话这边的老王头,先是无知无觉地听着,接着逐渐跟着哼了起来。

歌词他已经记不住了,但旋律他还跟得上。

老王头对着我说,“老刘总说我唱歌难听了,哪里难听了?调子都是对的。”

刘爷爷抹了一把眼泪,“你看看我,我就是老刘啊。”

“鬼扯,老刘我认得,比你年轻得很,哪里是你这副样子。”

“过去多少年了,小王,你看看自己,咱们都变成老家伙了。”

刘爷爷又哭又笑。

 

(8)

老王头开始一阵清楚一阵糊涂。糊涂的时候,忘事是最基本的,他还会乱发脾气,打人踢人;清楚的时候不多,一般这个时候他会看报纸、看新闻,或者长久地不说话,看着窗外发呆。

现在的他已经完全离不开专业陪护了。

我的申请工作也都准备得七七八八。顾问跟我说,个人陈述里需要一张照片,最好是我和老王头的合影。

那是老王头去疗养院之前,我最后一次和他见面。

我举起手机,挨着老王头的脑袋自拍。老王头突然对我说,“刘倩倩,你是不是胖了?”

他准确地喊出了我的名字,说明这时候的他脑袋是清楚的。

我说,“我现在努力学习,脑力劳动消耗大,吃得多了。”

老王头说,“小姑娘家家的,还是苗条点好。”

“你这是老古板思想,人家外国人审美还觉得我这样太瘦了呢。”

老王头想了想,问我,“你决定好出国了?”

我点点头。

“挺好。”老王头说,“我也要走了。”

“去哪?”

“疗养院,是我自己提的。”老王头说。

“什么?你不是最讨厌那地方了吗?”

老王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毛,“总忘了喂过他的事,那看护也忙,有时一天添食好几次,你看看他胖得,跟你似的。去疗养院,还有人专门帮我喂它。”

他想了想,又说,“算了,带着大毛也是麻烦。当时就说好了,大毛送给你,你帮我照顾它。”

我还想说点什么,老王头微合眼睛,不再言语。

他离开小区的那天,和他来的时候样子差不多:坐在楼下,盯着来来往往的人搬着他的东西,只不过坐着的不是马扎,而是我送给他的电动轮椅。

当时他脚边的鹦鹉笼,现在在我的房间挂着。

我没有送他,而是在阳台上看着他的车越走越远,驶离小区,变成小小的一个点。

 

作者碎碎念后记

  1. 后面结的太匆忙了。我本来的计划是他们一直不会上路找人,但越写到后面越发觉这么设置很不让人满意,很多地方的情节都在原地打转。中间也有很多小而碎的情节点是我随意想的,感觉不太好。但是时间快截止了哭。这个文应该还会大修的。
  2. 大修的方向还是人设保持不变,奇怪小孩和奇怪老头是邻居,他们因为一些原因,出发去找老头的老朋友们,开始奇怪的冒险。
  3. 奇怪小孩就是初中时的我,心里住着座活火山,对整个世界喷发着敌意,放假时每天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和我爷爷吵架,还在日记里写他是坏老头。奇怪老头就是我爷爷,讨厌小孩(除了我),讨厌被人“尊老爱幼”。坚持不安防盗窗导致家里被偷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,我梦见过爷爷腿脚利落的时候是真实发生过的,爷爷在医院里因为神志不清楚,把我认成了新闻里的人物,也是真实发生过的。
  4. 另一件我没有写进故事里的事情是,爷爷曾经说过他想过自杀,在餐桌上,很平常地讲出来。当时我们都没有在意过,但自从我动笔开始写关于他的故事,这件事就一直在我脑海里冒出来。我不知道在哪里放进这个段落合适,再修文的时候想想吧。
  5. 作话就写到这里。我总有种感觉,似乎只要没有彻底完成这个故事,爷爷就一直会在故事里陪着我。
对了,最后提醒一下可能会看到这里的朋友,如果你们家里的老人性情大变,比如突然有被害妄想,或者特别爱发脾气之类的,要记得去看医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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